本報記者 李協商
    方燕不久前離開了她已經工作數年的鋼鐵資訊網站，進入一家新的網站。她每天的工作就是把自己團隊所采集的各地市場鋼材報價再做一遍內部審查和過濾，確保團隊對外發布的鋼材報價真實準確。
    從業5年以來，方燕已經深感現在鋼鐵行業報價體系缺陷明顯。
    這本是一個高門檻、嚴要求的產業，在國外是一個專業性很強的領域，然而“現在國內的鋼材報價體系卻基本被幾大鋼鐵資訊網站壟斷，不少網站受利益驅使，所報的價格出現部分失真失實。”她說。
    在國內，這已經演變成為一場話語權之爭，一旦掌握了這種話語權，你就掌握了財富。哪怕一個微小數字的變化，都會帶來成千上萬利益的轉移。可怕的是，這雙無形的手已經牢牢掌握了鋼材流通這個行業，每天這種無聲的利益流轉都在發生。
    “報價體系的主導者需要在短期和長遠，利益與公正之間做出抉擇了。”方燕說。現在她的理想很簡單，真正為鋼鐵行業打造一份透明的報價體系。
玄機暗藏
    近年來隨著國內鋼材流通行業的蓬勃發展，鋼材報價也日漸成為各大資訊網站、研究機構對外服務的重要手段之一。
    關于報價方法和標準，幾大網站基本上大同小異。
    網站的信息采集員和客服人員通過電話、短信、網絡等手段與各地的鋼材經銷商聯系，咨詢當地的價格，然后經過一定幅度的加價來對外發布。該價格進而就會成為當地鋼材價格的標準，當地鋼材貿易商與下游工程結算時，就會采用這個價格。
    網站的贏利方式也很簡單，對資訊內容進行收費，以此來吸收會員。或者通過此類服務吸引企業來投放廣告，收取廣告費。
    這種看似無可厚非的贏利模式實則暗藏玄機。
    首先在詢價對象的選擇上，“如果你是付費會員，當然會優先考慮了。”方燕說，尤其是在一些二、三線城市，本身市場容量就比較小，貿易商數量也不多，往往價格采集員只會詢問一兩家企業。這也意味著，一旦某家貿易商的報價被采納，就會成為當地的主導價。
    如果該貿易商直接通過此價和工程單位結算，往往是不被認可的。但是同樣是這個價格，經過這些資訊網站的掛牌之后，好像就顯得有公信力了，工程結算單位就會用此價結算。
    這種方法在二、三線城市還能行得通，但在南京、杭州這些一線城市往往就不太奏效，但一線城市也有一線城市的規則。
    這些網站掛出的報價往往以廠為單位。以南京的螺紋鋼報價為例，主流資源是南鋼、馬鋼、沙鋼、永鋼的產品，這些網站在對這些主流鋼廠的報價之后，對一些小廠的報價也會分門別類地列出，而這些二三線的小廠報價往往就會低于主流報價。
    在方燕看來，這些小廠的報價就成為利益滋生的土壤，“這些小廠的報價往往是網站的刻意為之，網站甚至會為一個會員代理的小廠產品專門報一個價。而且這個價格會比主流資源報價低很多，這樣對整體報價都會有沖擊。”
    有的小鋼廠在地方就一二家代理商，市場報價無第二家可參考性，加上部分商家喜歡報高價格，失去價格實際真實性。在報價單上將某鋼廠品牌增加進去，這亦是一筆不菲的收益。
    此外，這種報價體系對鋼廠也產生了深深的影響，“鋼廠的出廠價多少也會考慮市場的報價。”方燕說，因此鋼廠的出廠價出臺前幾天市場報價就會成為各方關注的焦點。
    “貿易商為了能讓鋼廠的出廠價低一點，就會對網站打招呼，網站也會心領神會地將價格調低，鋼廠的出廠價為了尊重市場，也會適當照顧。”方燕說。
    反之，如果鋼廠在網站投放了廣告，網站在報價的時候勢必會向鋼廠傾斜。“這種方式在小鋼廠身上尤其常見。”
    “鋼廠為了讓結算價格高一點，也會來打招呼。”所以處理付費客戶之間的利益讓仍在某資訊網站工作的小王很頭疼，“不是內部一些老總過來打招呼，就是外部交錢的廣告客戶來罵人。”
    還有就是，價格采集員在采集完價格之后，都會有一定程度的加價，然后再往外掛，用小王的話說，“這是在讓利貿易商。”但是，“加五十和加八十有很大的差別，一噸鋼差三十，一萬噸貨的話就會差三十萬，網站的一個數字之差，幾十萬就差出去了。”
    這是，一個尷尬的事實。
全新探索
    盛志誠，西本新干線信息總監，他是第一位就鋼材報價體系混亂發聲的局中人。日前，盛志誠在自己的微博上，將目前的鋼材報價體系嗤為“烏煙瘴氣”。
    作為國內知名的現貨交易平臺，西本新干線也在打造自己的報價體系。西本新干線報價體系的范圍包括建筑鋼49市、板材24市、型鋼14市、廢鋼29市、鋼坯15市、鐵礦20市、焦炭40市。
    盛志誠的一番言論在微博上為自己博得滿堂彩，用他的話說，是“希望改變這種現狀”。他自嘲，“先行者要么是先驅、更多會是先烈。這里本沒有路，需要走的人多起來。”
    在盛志誠看來，為了徹底顛覆市場上既有報價體系存在的種種問題，西本新干線的報價體系從建設伊始就進行了“革命性的創造”。自己的贏利模式與傳統資訊網站有本質區別。
    首先，西本新干線不靠廣告費、會員費贏利，這直接杜絕了西本報價與使用者的利益關聯。
    其次，西本對某地的報價采取“同質同價”的原則，即以當地的價格只有一種，“同樣是Ф25mm螺紋鋼，符合GB1499.2-2007標準，在成本壓力更大的情況下，為何不能做到同質同價呢？”
    按照這種邏輯，西本的理想一方面是杜絕與這些中小鋼企發生黑色的利益鏈，另一方面是想改變目前中小鋼企尷尬的境遇。
    但是在外界看來，西本的這種報價方式阻力重重，甚至與其他機構格格不入。而且西本的報價體系，也不乏外界的質疑。
    西本報價的公信力在哪里？
    “西本的報價源除了來自市場一線
外，與自己現貨交易平臺的實際成交價也緊密掛鉤。”盛志誠說，這是一份公開透明的報價，西本的報價是平臺上供需雙方充分競爭后產生的報價，接受各界的意見反饋。
    這個道理很類似于目前的股價波動原理，通過平臺發現真實價格。“這樣的價格公布，不會有過低價格出現，一個是供應商不敢低報價格，因為平臺會向他采購，平臺也不敢亂低報價格，因為外面的采購會員及終端用戶，會隨時向平臺采購。”盛志誠說。
    反之亦然，“也不會有過高的價格出現，因為市場競爭如此充分的背景下，過高的價格根本就無人問津了。”盛志誠告訴記者。“西本這份報價是既要兼顧會員采購得到資源，又要保持供需雙方透徹了解市場動向的工具。”盛志誠告訴記者，最終的目標是要努力實現價格的實時披露，實現行業信息實時對稱。
    現在，很多方燕原來的同事見到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工作壓力巨大”。此外，鋼鐵行業的萎縮洗牌，也使得這部分人群收入出現較大幅度的波動，“畢竟是吃行情飯的”。加之工作時間長，很多在一線工作的資訊人員已經紛紛轉投其他行業。“堅守會有希望嗎？”方燕也在問自己，這個問題也在考驗著盛志誠，他所推崇的新模式會改變這個行業嗎？